第一章 训诂与训诂学
一、什么是训诂
“训诂”这一名称自产生以来便没有过统一的认识。 目前为止,学术界对“训诂”二字之涵义尚无一致的解释。关于各家之言,在此我们暂不作讨论。解放之前,有的大学单就“训诂”二字的解释就花费几个月的时间,这其实是没有必要的。要想对“训诂”二字作一个相对客观的解释,最为有效地办法就是在众多纷繁复杂的说法中,择取最恰当、最容易被读者所接受的一种说法,并加以交代即可。 比较之下,东汉许慎《说文解字》以及清代学者段玉裁《说文解字注》二书对“训诂”二字的解释,是比较客观、恰当而且容易被读者所理解的。
(一)许慎、段玉裁对“训”、“诂”的解释 1、对于“训”。
《说文解字·言部》:“训,说教也。从言,川声。”段玉裁注云:“说教者,说释而教之,必顺其理。引伸之,凡训皆曰顺。”说教,就是教训、训导的意思,即通过解说以达到教化的目的,引申之也可理解为开导、通晓之义。既然要开导、通晓,则要顺着事物的具体形貌来解说,才能使人明白,在这一点上,段玉裁“说教者,说释而教之,必顺其理。引伸之,凡训皆曰顺”的说法是很有道理的。从语源上考证,从“川”的字,多有穿行、疏导、和顺的意思,如和顺叫“顺”,驯服叫做“驯”,周行而无阻碍叫做“巡”,水流畅通无阻碍叫做“",”(即“汩”,gǔ);另,“灾”字,古作“葘”,这个字中间的“",”,像川流受阻不通不顺,所以就成了灾害。“训”与上述这些字是同源关系。除此之外,古书体裁中专门有一种叫“训”,如《淮南子》一书,其中每篇篇名之后都有一个“训”字,如“原道训”、“天文训”、“时训”、“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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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训”、“齐俗训”、“兵略训”、“人间训”,等等,即用“训”的方法解说事理,这有利于我们加深对“训”的理解。 2、对于“诂”。
《说文解字·言部》:“诂,训故言也。从言,古声。”段玉裁注云:“故言者,旧言也,十口所识前言也。训者,说教也。训故言者,说释故言以教人,是谓之诂。??训诂者,训释其故言也。”段氏认为,诂,是解释古代词语的意思。可见,许慎《说文解字》和段玉裁注都将“诂”理解为动词,是“解释古代词语”的意思。不过,除此以外,“诂”还可以是名词,是“古语”之意。诂,可以单独使用,如《尚书》有《大小夏侯解诂》,《周礼》有《周官解诂》,等等。 (二)“训诂”二字连用的最早用例
“训诂”二字连用,最早见于《汉书》及《公羊传》何休注。如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中有“汉兴,鲁申公为《诗训故》”(“训故”即“训诂”,“故”、“诂”为古今字)的话。又《公羊传·定公元年》:“主人习其读而问其传。”何休注云:“读谓经,传谓训诂。”这两个例子当中的“训诂”,“训”和“诂”(故)在字面意义上似乎没有什么差别,大约是“同意复合”的关系。因此,“训”就是“诂”(故),“诂”(故)就是“训”,笼统地说,“训诂”就是“解释字义或词义”的意思。 (三)对“训诂”涵义的其它具有代表性的解释 不过,对于“训诂”的涵义,学术界还有这样的解释:训就是解释疏通,诂(故)就是古代的语言,“训诂”就是解释疏通古代的语言,“训”和“诂”之间是动宾关系。 换句话说,将古代的话加以解释,使之明白通晓,就是训诂,如近现代学者中的齐佩瑢、陆宗达、胡朴安等先生,对“训诂”的理解便如此,如齐佩瑢先生在《训诂学概论》(中华书局,1984年;2005年重印)中说:“‘故’(诂)为故旧,古字古言的古音古义谓之故(诂),顺释疏解之便谓之训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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孰是孰非,大家可以不必太过于深入追究,我们之所以罗列二说,只是想给大家多提供一个思考问题的视角。
二、什么是训诂学
(一)古代学者对于“训诂学”的认识 1、汉代至明代
自从汉代“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”以后,训诂始终是经学的附庸,仅为解读经书服务。所以,历代留给我们的,仅仅是大量的依附于各种文献中的训诂材料,人们对训诂的认识始终没有上升到一个专门的、系统的和理论的阶段。 2、清代
清代乾隆、嘉庆以后,陆陆续续有一些学者开始探讨训诂的体例和方法,并将零碎的训诂材料概括为富有指导意义的条理,初步建立起了一个训诂学的轮廓。 到晚清时期,训诂逐渐脱离了经学的附庸,因而陆续出现了一些阐述训诂理论和方法的专著,至此,训诂真正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。 (二)现代学者对于“训诂学”的认识(综合黄侃、陆宗达、郭在贻、方一新、赵振铎、黄灵庚等人的看法): 从理论上讲,训诂学的核心有两个(黄灵庚先生的观点):一是建立时地观念;二是探究训诂的方法与规律。 1、建立时地观念
时地观念,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:历史观念(即“时”)和方言差异(即“地”)。清代陈澧有一段话,说的其实就是时地观念的重要性:“诂者,古也。古今异言,通之使人知之也。盖时有古今,犹地有东西,有南北,相隔远,则言语不通矣。地远则有翻译,时远则有训诂。有翻译,则使邻国如乡邻,有训诂则使古今如旦暮。所谓通之也,训诂之功大矣哉!”这个认识在今天看起来还有重要的意义。 古人虽然在训诂实践上早已认识到语言有古今之分,可是总没有能够从理论上加以探讨,实在没有办法,就牵强附会,“叶x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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é音说”(按:“叶音”之说,始于南北朝,当时,学者按那个时候的语音读《诗经》,发现多不押韵、不符合韵律,便以为某些字需临时改变其读音,称为“叶xié韵”。这种风气,到宋代而大盛。直至明代,陈第始建立“时有古今,地有南北,字有更革,音有转移”的历史语言观,认为读古音就能谐韵,而不应随意改读。陈第《毛诗古音考序》)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,如《诗经·召南·甘棠》第一章:“誰謂雀無角,何以穿我屋?誰謂女無家,何以速我獄?”第二章:“誰謂鼠無牙,何以穿我墉?誰謂女無家,何以速我訟?”其中,“家”与“屋”、“狱”、“墉”、“讼”等字上古本韵部相同或相近,彼此之间可以互为押韵,但是,到了宋代,这几个字之间韵部已经有了较为明显的差异,于是朱熹在遇到“家”要与“屋”、“狱”押韵的情况(即第一章),就把“家”改读为“谷”,而在遇到“家”要与“墉”、“讼”押韵的情况(即第二章),就把“家”改读为“工”,这显然是不科学的。 随着历史的进程,语言在不断地发展变化。时代变了,语言必然要发生变化。训诂学不仅要承认语言的变化,而且要掌握变化的规律,以期指导训诂中的实际问题。例如《愚公移山》中有这么一句话:“聚室而谋曰:‘吾与汝毕力平险,指通豫南,达于汉阴,可乎?’杂然相许。”“杂然”二字,许多注释本注释云:“杂然,纷纷。”言外之意,“杂然”乃是“七嘴八舌”之意,有杂乱的意味。这个解释不太确切。《说文·衣部》:“杂,五采相合也。从衣,集声。”所谓“五采相合”,是说五种彩色协调配合起来,《文心雕龙·情采》:“五色杂而成黼黼(fǔ fǔ,绣有华美花纹的礼服),五音比而成韶夏。”其中的“杂”,用的就是本义。在这个本义的基础上,引申为“集合、齐同”之义,后来才进一步引申出“纷乱”的意义。“杂然相许”,是说齐声答应,杂,是“齐同”的意思。这个意义现在已经消失了,只剩下“纷乱”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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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义。所以,用现在的“纷乱”的意义去解释《愚公移山》中“杂然相许”的“杂”,就犯了“以今律古”的毛病。 2、探究训诂的方法与规律
对于“探究训诂的方法与规律”,黄侃先生说过一段非常精彩的话。他说:“训诂者,用语言解释语言之谓。若以此地之语释彼地之语,或以今时之语释昔时之语,虽属训诂之所有事,而非构成之原理。真正之训诂学,即以语言解释语言,初无时地之限域。且论其法式,明其义例,以求语言文字之系统与根源是也。”这段话最精彩的地方,就在于“论其法式,明其义例”八个字。法式,即方法,训诂学要研究训诂实践过程中的各种方法,并且加以系统化、条理化;义例,即规律,训诂学就是要从前人的注疏中进行分析、归纳,从而总结出规律性的东西来,然后应用到训诂实践中去,例如,前代学者已根据前人的注疏,总结出许多行之有效的训诂条例,如“以形索义”、“因声求义”、“右文说”、“据文证义”,等等,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遗产,对于今天的训诂实践与训诂学理论的构建,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。 (三)广义的训诂学和狭义的训诂学
此外,需要说明的是,训诂学有广义和狭义之分。 广义的训诂学,习惯上称为“小学”,包括音韵学、文字学和狭义的训诂学。音韵学研究汉语语音的结构及其演变的规律,重点在字音,历代的韵书是音韵学研究的主要成果。文字学研究汉字的形体结构及其演变,重点在字形,历代的字书是研究文字学的主要成果,《说文解字》即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作。 狭义的训诂学,相当于后来的“词汇学”,重点研究古书中的字、词、句的意义。
△特别说明:音韵学、文字学及狭义的训诂学的分类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,从内容上看,三者往往相互渗透,例如,韵书中除了字音之外,一般还对字形和字义作解释,字书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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