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运昌(2)

室”，良然不诬。字形与此刻相似，而笔圆墨净，其使转之妙亦非石所能传。然却有不到处、率意处，不若石之完善。末一“定”字绝有势，此刻原不及也。 ‘情’字下阙一点，绢复完好，敬美与余相持莫能定。敬美疑米临，余时未能断。继而思之，此或唐人临。古人不欺人，原帖想纸损，因缺帖，临者不敢益，故阙。若米临，决当补一点矣!未知是否。今司寇集中无此帖跋，奉常集中亦无之应是疑其临本还之耳。然则帖故佳，不当惜价不买也。

按朱忠僖即朱希孝，隆庆年间锦衣卫首领，雅好书画收藏。《平安帖》从他家出来后，经人介绍给王世懋。虽因惜价未买，但在王家经历了王世懋、孙鑛的品评研究，亦是一段因缘。

卷中还钤有李锦、李宗孔、梁清标、曹溶几家鉴藏印记，皆明清名流。后二者也为我们点明了此卷进入清宫的途径。

乾隆皇帝给予《平安帖》的礼遇是相当隆重的——“石渠”著录，御笔释文，并且品题为“可亚《时晴帖》”。谁都知道，《快雪时晴帖》是乾隆“三希”之首，皇帝老儿的“眼珠子”!

对于《石渠宝笈》的著录，过去某一段时期人们不大看重，以为不过是一位“附庸风雅的封建地主头子”的个人收藏行为而已。只要东西本身好，有没有他这个著录无关紧要。随着极左思维的肃清，大家开始学会从历史和文化的角度来审视问题。康雍乾三帝雄才大略，高瞻远瞩，从巩固民族大团结的大局出发，怀着对中原艺术的深切热爱，广搜传世书画，副以当代创作，最后详加著录以付后人。这实际上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，是“康乾盛世”的硕果，是满清王朝对于中华文明的重要贡献。一件书画著录于《石渠宝笈》、《秘殿珠林》，就等于进了清代的“国家书画文物总账”，入了“国宝档案”，兼具历史与文化双重意义。在今天身价百倍，受到愈来愈热切的追捧，是完全正常合理的。我个人对《平安帖》的前景非常看好。祝愿它通过此次拍卖，找到新的归宿，得到妥善的呵护、有力的弘扬，续写出更加辉煌的传承经历!

平安帖》是否系明伪

——再论嘉德本《平安帖》之伪并与故宫专家金运昌先生商榷

拙文《〈平安帖〉不平安——嘉德〈平安帖〉系明代伪作》见诸网端后，故宫博物院书画专家金运昌先生立刻“应邀”写就了一篇洋洋六千余言的《管窥草书〈平安帖〉》，以作回应，不仅再也不提之前大肆宣称的“（嘉德本《平安帖》）先著录入《宣和书谱》再收入《绛帖》”之类最能证明其真的“证据”，且顺带再次“考证”了一下嘉德本《平安帖》的“高贵”出身，最后的结论竟然是：嘉德本《平安帖》系北宋当朝“业内高人”临写、并伪造了“天下一人”的赵宋“宣和”等内府御玺而成的“北宋临本”！

先不必论金先生此文的结论是否站得住脚，且看其文是如何继续混淆概念并罗织一堆根本经不起推敲的所谓“证据”以达到其“结论”的。 金文行文比较奇怪。开头即说：

至于宋人姜夔《绛帖平》谓此帖为“子敬(王献之)书”的观点，我们已不能

详其依据。要之，“二王”虽为父子，然字势与笔路都大不一样。所谓“羲之内擫，献之外拓”，书史早有定论。试以《十二月割至》、《鸭头丸》等献之名帖与《平安帖》并观，此理至明。

继续混淆概念，企图蒙混读者。这一段中所说的《平安帖》，当然是《绛帖平》里所提到的没错；不过，这个《平安帖》是指现藏台北故宫的那件，而不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嘉德本《平安帖》。 金文又说：

我所见澄清堂刻本《告姜道帖》有九行七十五字。今嘉德所征《平安帖》，当是佚失了后五行的一个半截摹本。

澄清堂刻本《告姜道帖》为纸本，金先生法力何其高强，竟然一看之下，不仅连后五行都“佚失”了，更干脆纸本变绢本了。 随后，在金文中，这个作伪者的身份、水平前后几次变化，一会儿是“摹手”，且“论技法当然不是米芾的对手。他运笔不够圆熟潇洒，偶尔还有败笔；写不到位之处，只好勾描救正”，这么低级的摹手，其好处竟然很多：“第一是老老实实，忠实原作??第二是笔端有股‘生拙之气’，恰与羲之那不合时宜的‘魏晋风度’相合拍，与今草初创阶段的实际状况合拍。”既然有股（注意！不是一点点）“生拙之气”，怎么就成了可与《快雪时晴帖》《远宦帖》平起平坐的“上品”了？还被文徵明奉为至宝？且这“生拙之气”竟然“千金难买”？要求“生拙之气”，何不直接找一市井小儿，估计“生拙之气”汩汩而出，绝不只“一股”，那自然“万金难买”了。而被千古文人艳羡追慕的“魏晋风度”，却合拍于这股“生拙之气”，真不知道魏晋名士们在地下会如何处之。这样高论，实在是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
金文中，作伪者一会儿又变成“业内高人”了。

高手临摹，精工裱褙。到了“南宋中晚期”或更晚一些时候，它又被继起的业内高人拆去原来的花绫后隔水和贉尾纸，配上钤有伪宣和内府诸玺的黄绢后隔水及贉尾纸，又在本幅钤上绍兴伪玺。

连皇帝的御玺都敢伪造，为什么不干脆连王诜、柯九思的印一块伪造了？ 至于“王诜、柯九思的印章显示了《平安帖》在宋元两代的特殊经历”，特殊在哪？金文没有说，我们也就只能“窃以为”：因为王、柯两人的印都是伪造的，其经历自然特殊。读到此处方恍然大悟，原来金文一直做的是“春秋笔法”！ 其次，金文从头至尾，处处“窃以为”、“我猜”、“很可能”，“窃以为”这并不是一个严谨的、科学的做学问的研究人员应有的态度。如以下一段： 从这里，我们清楚地看到了北宋“收藏热”中社会对古法书的渴求，以及王诜们的应对之策。据此是否可以这样推断：今天我们面前这件《平安帖》，极有可能就诞生于那个时期，或者竟就是王诜府上的出产——高手临摹，精工裱褙。到了“南宋中晚期”或更晚一些时候，它又被继起的业内高人拆去原来的花绫后隔水和贉尾纸(上面很可能有王诜等北宋人的印章、题记，可以另派他用)，配上钤有伪宣和内府诸玺的黄绢后隔水及贉尾纸，又在本幅钤上绍兴伪玺。这样，一件王驸马的鉴藏品就提升为宣和、绍兴两代帝王的御府珍玩了。窃以为，这是比较符合逻辑的。

短短5句话，7个“极有可能”自己都不能肯定为事实的字眼。其中的问题是：既然王诜要作伪，且所用之人是“业内高手”，为什么要改用绢本？何况金文所引米芾《书史》记载的，也说“余所临王子敬《鹅群帖》，染古色麻纸，满目皴纹”；那么，王诜伪造《平安帖》为什么单单要用绢本？这种推论，读者一

读便知，不必多说。

又如关于“书画印”一段：

他（文徵明）在跋文中明确指出《平安帖》上所钤“书画印”等属于王诜，如果找不出过硬的反证，我们没有理由不采信他的说法。如此，此帖的摹制时间应不晚于北宋王诜生活的年代(公元十一世纪初叶)。

这一段尤其令人哭笑不得。且不说前拙文已详细说明文徵明《停云馆法帖》所收《平安帖》为文氏本人作伪、或受骗所得，既如此，他当然会故意混淆视听，指其为王诜之印、指标题为宋高宗书——这种逻辑思路，与今天嘉德搬出文徵明以证明《平安帖》身份如出一辙；单说文徵明与此件《平安帖》，文徵明既然认定“书画印”是王诜的、前题签是赵构的，为什么他自己又在别处跋王羲之书时出尔反尔，难道仅仅是为了等数百年后的金先生来骂他一句“看来（文徵明）自己也没谱”？

何况，按金文的逻辑，如果找不出过硬的反证，“书画印”就得是王诜的；那么，请亮出过硬的“正证”证明“书画印”就是王诜的，而不是谢稚柳等一批鉴定大家都“窃以为”的那样是柯九思的，并证明文徵明不是在胡说。 另外，金文关于“我猜”的一段非常有趣：

说实话，“综核以上种种情况”，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出“南宋中晚期”的结论。我猜徐先生的思路也许是：“卷中钤有北宋末宣和内府与南宋初绍兴内府的伪玺，所以它只能产生于南宋中晚期，因为古人是不敢伪刻当朝皇帝御玺的。”然而，难道摹帖与钤盖伪玺必须同时进行吗？为什么不能是摹帖在前，钤盖伪玺在后呢？

这两个问句非常妙。既然摹帖和钤盖伪玺不必同时进行，既然可以摹帖在前，钤盖伪玺在后，那么是不是更加证明这是件赝品呢？一件没有加盖任何伪玺的王羲之“笔浓墨滞、点画有失误处”的伪作居然能流传四百余年，还能被文徵明当做宝贝，这本身说明了什么？无非是：1、文徵明是白痴；2、文徵明自己作伪。 金文又说：

卷中还钤有李锦、李宗孔、梁清标、曹溶几家鉴藏印记，皆明清名流。 李锦、李宗孔、梁清标、曹溶几家，确实是明清名流，但作为收藏家，其眼光如何，前人早有定论，已不必多说。

最后，是关于宋人——按金先生“窃以为”“比较符合逻辑”的观点，嘉德本《平安帖》竟然就是前朝驸马王诜令其“府内高手”绢临、并由“南宋中晚期”的“业内高手”伪造宋徽宗的“宣和”内府御玺所成的。这样的“出身”显然很高贵，我“猜想”金先生的思路是这样的：即使嘉德本《平安帖》上“宣和”诸内府印俱伪，并非出自宋廷，但出自当时宋皇的姑父，尽管血统或许稍稍差了些，但辈分更高，可见也是一件惊世骇俗的旷世绝作。

姑且不论身为驸马的王诜是否有必要去伪造，仅就南宋“业内高手”伪造宋皇内府符印之事，即可知这一观点实在是大谬。以下是数条相关史实：

1、甲辰，立升王受益为皇太子，改名祯。大赦天下，惟十恶、劫杀、谋杀、故杀、斗杀、盗官物、伪造符印、官典犯赃，论如律。（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卷九十二宋真宗天禧二年）

2、罪人除犯劫杀、谋杀、故杀、斗杀，并为已杀人者，井十恶罪至死，伪造符印、放火、官员犯人已赃、将校、军人、公人犯枉法、监主自盗罪不赦（宋李纲《建炎时政记》） 3、（理宗）起自民间，具知刑狱之弊。初即位，即诏天下恤刑，又亲制《审

刑铭》以警有位。每岁大暑，必临轩虑囚。自谋杀、故杀、斗杀已杀人者，伪造符印、会子，放火，官员犯入己赃，将校军人犯枉法外，自余死罪，情轻者降从流，流降从徒，徒从杖，杖已下释之。大寒虑囚，及祈晴祈雪及灾祥，亦如之。有一岁凡数疏决者。（《宋史?刑法志二》）

伪造符印尚且如此，伪造御玺什么后果就不必赘言了。

第二，依王诜与宋徽宗的关系，王诜要从宋徽宗那里取一件东西，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。宋蔡绦《铁围山丛谈》记载说：

王晋卿家旧宝徐处士《碧槛蜀葵图》，但二幅。晋卿每叹缺其半，惜不满也。徽庙默然，一日旦访得之，乃从晋卿借半图，晋卿惟命，但谓端邸爱而欲得其秘尔。徽庙始命匠者标轴成全图，乃召晋卿视之，因卷以赠晋卿。

以上，“窃以为”嘉德本《平安帖》是一件彻头彻尾的明伪作。而金先生治学严谨，早有耳闻，断不至于弄出这等贻笑大方之文，令人不齿，因此，如果不是有人冒用金先生名字，很有理由“窃以为”金先生是“受邀”或其他的什么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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